第13章 世间唯有我真心

 方才想要两个人一起死的念头被风一吹，支离破碎。


 她舍不得，让夜遥舟死。


 蓝小沫看向身后，齐王手持一张巨弓，隔得这么远，蓝小沫也能感觉到箭尖上附着的，无处遁形的杀气。


 她抬起手，摸了摸夜遥舟的脸。


 “你以后，一个人也要乖乖的。”


 说着，双手攀着他的脖颈，用一片薄薄的背脊护住半空中的夜遥舟。


 灼热的血色在半空中溅开。


 羽箭穿透蓝小沫的身体，她从夜遥舟怀里滑落。


 半空中的年轻人目眦欲裂，伸手去抓自己的妻子。


 血模糊了眼睛。


 她对他喊：“快走！”


 蓝小沫被早有准备的齐王护卫接住，送回了齐王身边。


 被她以命相护的男人却并没有离开。


 夜风呼啸，他站在树梢上，穿着单薄的玄色衣衫，眸光比寒夜更冷。


 齐王与他隔着一片夜色对望着。


 冷笑。


 “胆子挺大啊，明知道是网还敢往里跳。”


 “跑啊，怎么不跑了？整个静安城都是本王的兵马，你能跑去哪里？”


 站在树梢上的年轻人不知从哪里取出一把弓来。


 嗖嗖嗖——


 三支长箭带着万钧杀气，几乎不分先后的同时朝着齐王射来。


 燕长安用刀格挡开夜遥舟射来的两支箭，最后一支箭是齐王自己抓住的。


 箭势太强，燕云笙手指间鲜血淋漓滴下来，沾湿狐裘。却宛如嗅到了血食的猛虎，眸光燃着兴奋凶戾的光芒。


 “你是谁？”


 那人居高临下，瘦竹似清隽的身体随着树枝一起，在寒风中起伏。


 声音冰冷，“若她不好，取你狗命。”


 齐王浪荡地笑：“现在来取。弄死我，蓝小沫就是你的了。”


 暗夜中，有低低的埙声响起，似在催促。


 埙声响过两遍，夜遥舟目光落在燕云笙脸上，冰冷，告诫，意有所指。


 他转过身去，没入黑暗之中。夜色里，暗黑的甲片在灯火下一闪而过。


 黑甲卫？！


 那不是太子手里的卫军么？


 燕长安脸色难看，“这人与燕云卿早有勾结，胆敢把黑甲卫带入静安城！”


 齐王目光复杂。


 就在方才，夜遥舟临走前的目光，竟是忽然间让他领悟了一件事情……某个异常荒诞的猜想。


 现在想来，两人身形，的确颇为相似。


 “殿下，要追么？”


 燕云笙看着那人消失的暗夜。


 最终还是缓缓道：“不用了。”


 -


 “蓝小沫！”


 “蓝小沫你快醒醒！我还没报仇呢，你就要死了？世上怎么能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蓝小沫脑中一片钝钝的痛，忍不住轻嘶一声。


 见她醒了，旁边的人很激动，一张大脸凑到她面前巴拉巴拉说了许多话。


 蓝小沫皱着眉头，过了许久，涣散的意识才终于收拢起来，认出眼前这人。


 齐王燕云笙。


 那人笑出一口白牙。


 “你醒了？”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柔体贴。


 “饿不饿，想不想吃东西？你昏迷了好多天，一直都没吃东西呢。”


 “想吃啊，想吃也没办法，你现在吃不了。大夫说了，你只能喝粥。”


 蓝小沫皱眉，想要坐起身，却牵扯到伤口，疼得眼前一黑，额上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别动！你乱动什么！你知不知道，为了把你救回来，爷花了多少钱？”


 “你说动就动，你死了，这些钱谁赔给爷？”


 一边絮絮叨叨说着，燕云笙一边亲自拿了帕子给蓝小沫擦额上的汗。


 擦完之后，一声冷嗤，手指头戳到她额上。


 “蓝小沫，你可长点心吧。你变成鬼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以后少瞎折腾。”


 蓝小沫蹙眉，“闭嘴。”


 莫不是她病着没人跟他说话，这人就憋成了话痨？巴巴拉拉，没完没了，吵死了。


 她朝着窗边看去。


 燕云笙：“天快黑了，外面冷，你伤得太重，大夫说了，今年都别想下床了。”


 他脸上露出幸灾乐祸。


 蓝小沫扯了扯嘴角，用沙哑的声音问他。


 “我夫君呢？”


 “那个姓夜的暗卫？”


 齐王冷笑，在她床边坐下。


 两条大长腿交叠着，斜着眼睛看着她。


 “还惦记着他呢？你倒是有良心，可惜眼睛太瞎。”


 “他跑了啊，拿你当完垫背就跑了。啧啧，你说你，图的是什么？”


 “男人靠得住么？靠不住。这世上，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的。没有我，你现在还能躺床上跟我说话？想屁呢。”


 蓝小沫心里松了口气，自动把齐王喋喋不休的声音屏蔽掉。


 夜遥舟还活着啊。


 真好，她的夫君还活着。


 齐王巴巴拉拉，骂着蓝小沫没良心，自己有情有义。估摸着说出去的话大约有几千字了，扭过头一看，蓝小沫垂着眼睛，已经睡着了。


 “你是猪啊你，睡了这么久了还要睡。”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过去拧她的脸。


 手指落在脸上，便只剩下淡淡触碰了。


 他把被子四角仔细掖好，把她压在脸下的头发抽出来。


 又摸了摸她的脸，做完这一切，负着手出了门。


 门外的侍卫见他脸上终于看到了一点笑意，紧绷着的心弦松弛下来。


 轻声道：“殿下，京都太子有密使驾临。”


 齐王脸色瞬间变得冰冷，冷冷一笑。


 “蓝小沫刚醒，本王的好兄长就派了人过来，动作够快啊。让他们候着。本王要先去柳叶镇处理要紧公务。”


 -


 蓝小沫昏昏沉沉，似乎又回到了许久之前，她在沅香山上刚苏醒的时候。


 像被这个世界肢解过，又重新拼凑了起来。


 她在床上不知躺了多少天，这一日，天光放晴，蓝小沫精神也变得好了一点。


 正午十分，婢女推着蓝小沫去园子里晒太阳。


 说是晒太阳，她身上裹得密不透风。


 蓝小沫闷在房里已经许多日了，乍一出来，见到天幕湛蓝，微风清冽，半空中的云朵棉花团似的漂浮着，顿觉心情大好。


 婢女把她推到一处小小的鱼池边，池子里养着十几条锦鲤，红色白色黑色，生得圆润肥胖，鲜活灵动，尾鳍像是轻纱似的，在水里拂来拂去。


 婢女给她拿了一小碟子鱼食，让她坐在太阳底下喂鱼。


 “这个季节，怎么还有鱼池？”


 雪都下了好几场了，那么厚，再是正午温暖，也不可能还有暖水养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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