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红颜未老恩先断

 太后作为皇帝一向敬重孝顺的生母，在这后宫之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威严。


 不是谁都跟六安公主那么缺心眼，总是跟太后咆哮无礼的。


 因此，六安公主转眼就被拖了出去，就摁在太后宫中一块儿空地上，叫人抡着板子结结实实地给打了三十板子。


 板子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完全没有一点的放水，当第一板子落在六安公主身上的时候，养尊处优一向保养得十分精致的六安公主顿时就高高地扬起了自己的头奋力挣动了一下。


 她目眦欲裂，想要尖叫，却被抹布堵着嘴发不出来，只能在宫女们用力的压制之下无力地重新摔回了面前的地上。


 只这一下，就打得六安公主下半身鲜血四溅。


 婠婠本没有走远，因此就看见那几个宫女毫不怜香惜玉，也不惧怕六安公主报复，沉着脸一板子一板子地打了下去。


 血光飞溅，短短的三十板子很快就打完了。


 六安公主已经昏迷在了地上，浑身上下不是血水就是剧痛而出的汗水。


 “这就是你要叫我看的？”婠婠方才本是要听太后的话去看望自己的两位姑母，谁知道却叫燕王给拦住了，躲在一旁看见了这么一处好戏。


 她一点儿都不同情六安公主被打得人事不知，反而心里十分快意。这种深深地出了一口心中恶气的感觉叫婠婠都快活得眯起了眼睛，只是她一转头，却见燕王正抱臂安静地看着自己，顿时红了脸颊偏头说道，“谁叫她差点撞死我！”


 可是婠婠知道自己高兴六安公主被打，并不是这个原因。


 而是她知道周氏曾经因六安公主作祟有过一次小产，就十分想要看到六安公主落魄的下场。


 “太后面前不是谁都能无礼的，我只是想叫你看看她会被如何惩治。”燕王也想不明白六安公主敢这样骄狂的底气在哪里。


 说起来，她也不过是皇帝的异母妹，也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也并没有什么根基，凭什么就这样嚣张呢？他眯了眯眼，想到之前六安公主惊马，差点踏在了婠婠的身上，眼中顿时一冷，就对婠婠和声说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她在自己府中随意惩治自己门下的奴婢。可是在太后面前，她也不过是个可以随意被打的奴婢罢了。”


 婠婠仰头看着燕王。


 “那匹马……”


 “已经送到本王的王府去。你放心，我不会杀马。”


 “我不是怕这个。总之……多谢殿下。”


 “这又算得了什么？”见婠婠抿着嘴角看着自己，阳光之下，这少女的红唇绷紧成了一个倔强的弧度，燕王立在这太后宫中的角落，只觉得四处寂静无声，连风都仿佛在这压抑的气氛里凝滞住了。


 他踏前一步，在婠婠诧异的目光里突然伸出手来，一把将这柔软纤细的少女用力扣进了自己的怀中，一只大手压在她的后脑上将她的头压在自己的心口，见她挣扎起来，就沉声说道，“不要动！”


 婠婠停滞了一下。


 仿佛是因为他语气中的凝重认真，还有一点莫名的东西。


 英俊冷漠的男子垂头，将自己的嘴唇压在少女的发顶。


 婠婠只觉得浑身酥软，微微一颤。


 “殿下！”


 “对不住，我不是想要轻薄你，只是害怕至深。”


 燕王感到婠婠又微微挣动了起来，怀中软玉温香，是蚀骨的柔软和销魂，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用力，辖制住了怀中这个总是动弹的少女，声音有些黯哑地说道，“还好你没有事。婠婠，这次你真的吓坏了我。”当他看见那惊马而来，就要撞到婠婠的那一瞬间，他几乎什么都忘记，什么都顾不得，只有无边的惊恐。


 他奋不顾身地拉住惊马，本想要看她安好叫自己的心里轻松，可是看见她近在咫尺，却目光远远的疏远，又觉得心中空旷得厉害。


 只有如此刻一般，将她抱在怀中，才叫他可以感觉到她是平安的。


 自己的心才落回了原位。


 这种仓皇而陌生的感觉，是燕王从未有过的不安与甜蜜。


 他有力的手臂坚定地将她勒在胸前，隐隐地甚至能够感受到属于她的心跳声透过了柔软的娇躯传递到他的身上来。他静静地抱了婠婠一会儿，方才不舍地推开了她。却见这少女已经窘迫得抬不起头了，抿了抿嘴角，抬眼，一双眼波光潋滟，有几分动容，又有几分警惕和疏远。


 她待皇子敬而远之的态度，燕王早就看明白了。


 “多谢殿下为我担心，只是我无事。”


 “你还想在本王面前提你那个表哥？”见婠婠虽然眼底动容，然而却态度越发疏远，燕王就淡淡地问道。


 “这和我表哥有什么关系？”婠婠本要反驳他一些无礼的呵斥，可是想到他方才那发自内心的担忧，这些斥责又说不出口。


 她为难地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决定当做方才的事情没有发生。


 她转身就走，往太后的宫外走去。


 见她什么都不说转身就走了，燕王垂落的睫羽掩盖住了眼底的那一抹失望，沉默地翻过自己受伤的掌心看了片刻，却还是跟在婠婠的身后一并走去。婠婠见他几乎要跟自己形影不离的态度，就十分为难，压低了声音说道，“不必殿下亲自为我引路的。”


 这满宫里都是如花似玉的宫女，她虽然不认识楚家两位妃子的位置，可是想要这些宫女给自己带路却并不浪费什么唇舌。


 燕王沉默了片刻。


 “谁知道她们会把你带到哪里去。”


 “殿下这话是何意？”


 “这些宫女背后也各自有各自的主子。”燕王见婠婠不过是诧异了一瞬就露出几分了然，冰雪聪明，眼底的笑意越甚。


 他看着这个总是非要和自己保持距离，对自己避之不及的美丽少女，又觉得若是自己放弃了她，只怕会令自己终身遗憾，因此就越发不理会她的冷淡，同样脸色平淡地走在她身边的位置，沉声说道，“日后你在宫中往来，也绝不要跟陌生的宫女去一些偏僻的地方。这宫中，龌蹉的地方多得很。”


 他说到龌蹉的时候，脸色微变，仿佛是想起了什么，眼底带了几分厌恶。


 “我知道了。”燕王这些叮嘱竟是金玉良言，婠婠感念他对自己的用心，感激地说道，“多谢殿下提醒。”


 “日后在这宫里，你要出来走动，我就陪着你。”燕王却在这个时候避险图穷了。


 见婠婠又被自己气得涨红了脸，燕王就突然笑了笑。


 他仿佛是不大喜欢说笑的男子，因此虽然英俊逼人，然而却气势凛然，令人不敢多看他几眼。


 此刻他一笑，不过仅仅是勾了勾嘴角，却生出了几分令人无法忘记的俊美。


 婠婠一下子看住了，之后沉默着将目光转移到了别处。


 燕王一目了然，见她纠结，也不揭破，挥退了那些上前请安的宫女，自己带着阿妧穿过了一片茂密的树林，往楚家两位妃子的宫中去了。


 婠婠在宫中的这两位姑母生得模样儿有几分相似，只不过是身为嫡女的楚贵妃更端庄贵重一些，身为庶出的楚妃的容貌柔弱秀雅些。因她们是一家姐妹，因此皇帝当初将这两位表妹的住所都放在一块儿，今日婠婠觐见两位姑母的就是楚贵妃素日里居住的飘香殿。


 见了婠婠来了，楚贵妃与楚妃显然都当真十分欢喜。


 “五丫头你确实应该多在宫中走动走动，平日里也不要在府里闷着，且来宫中配我们说说话儿。”楚贵妃的笑容十分愉悦，她和楚妃端坐上首，见婠婠进门先给自己珍重行礼，也不叫她拜下去就伸手将她拉到自己的身边，端详了片刻就笑着对一旁的楚妃说道，“上次婠婠来得匆忙我看得也不大仔细，竟然见了，竟果然是个美人胚子。”


 她看起来和楚妃姐妹之间感情极好。


 “她母亲就生得极美，当年我看见过一回，回来都对你说过，仿佛天上的仙子下凡了似的。”


 “是了。只是这都是多年前的事了。你母亲最近可好？”楚贵妃就笑问道。


 “母亲还好，多谢两位娘娘挂怀。”婠婠急忙感激地福了福，见楚贤妃温煦，楚妃柔和，看着她们衣裳华贵，美丽非凡地疼爱地看着自己，不知怎么心里就微微酸涩。她能明白皇帝想要提携楚家的心情，也能明白皇帝为什么要把自己的表妹一个一个都接到宫中。


 这其中有怜爱，有心动，还有作为帝王，对自己的两个表妹的所谓的庇护和垂怜。他把楚家的女孩儿看得很重，叫她们在后宫之中的尊荣无人能比。


 可是皇帝显然没有想过，她们在意的，本不是她赋予的那些尊荣荣耀。


 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


 荣光之下，又是多少新人的笑，还有她两位姑母寂寞到天明的伤怀呢？


 见婠婠眼角露出几分黯然，燕王突然感到大事不妙了。


 这丫头，不知又钻了什么牛角尖，只怕又要往他的头上扣个莫须有的罪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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